在秦岭南麓的镇安县,156个村(社区)如同散落的珍珠,被一条条蜿蜒的山路串起。这里山高沟深,山梁连着屋檐,恩怨藏在家长里短,曾几何时,宅基地纠纷、邻里口角如同山间晨雾,看似微小却容易积成矛盾的阴云。然而,一群带着露水的“和事佬”蹲在田埂上、坐在院坝里,用一句句沾着泥土的暖心话、一本本记满民情的泛黄日记、一张张标满三色的手绘地图,将人民调解的“星火”撒遍山乡。
田间地头的“和事佬”,编织微治理的温情网络
中午十二点,青铜关镇铜关村的田埂上艳阳高照,“全市十佳人民调解员”卢进明蹲在两块玉米地中间,看着为争水浇地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叔侄俩。他粗糙的手掌突然指向地头歪斜的木篱笆:“大侄子,前年暴雨冲垮你家道场,你叔可是带着全家冒雨扛沙袋;去年你婶子生病,你不也半夜开车送县城医院?”一句话让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,叔侄俩别过脸去抹眼角。这样带着泥土气息的调解场景,可能每天都在不同地方的房前屋后、山林地头上演。
回龙镇双龙村党支部书记兼调委会主任杨登平的办公桌上,三本“传家宝”见证着基层治理的温度:坚持每天都记的《民情日记》已泛黄;贴满便签的《政策汇编》里“宅基地确权”“赡养纠纷”等章节被翻得卷边;“三治融合”路线图上,红色笔迹标注着几处重点矛盾点——正是这些沾满露水的工作法,让这个山区村荣获“全市优秀人民调解委员会”。在西口回族镇程家川移民安置点,片长小马的“民情地图”用三色标记,绿色院落画着笑脸,黄色标着问号,红色圈着感叹号。她的调解包从不离身,《民情日记本》记着“三组王大妈需要代购降压药”,《政策明白卡》新贴了《民法典》婚姻家庭编图解,被老人们亲切称为“小马的百宝囊”。
多元机制的“破茧术”,催生共治共享的蝴蝶效应
在县司法局“陈新喜调解工作室”,68岁的陈新喜推了推老花镜说道:调解的第一步,是给群众一个“情绪出口”。这位有着十多年专业资历的老调解员深知,倾听是化解矛盾的“金钥匙”。面对情绪激动的当事人,他们不打断、不评判,用沉默的陪伴、适时的回应,让当事人感受到尊重与理解,在倾诉中缓和对立情绪。如李某新因母亲医疗纠纷上访八年,多次调解未果。2022年,他带着怨气走进工作室,调解员陈新喜没有急于讲法律,而是递上纸巾,听他哭述、骂街,一坐就是3个小时。“他骂累了、哭够了,主动说‘您说说,我这事儿该咋办’。”通过20余次倾听疏导,李某新逐渐放下偏执,最终接受调解方案。“很多时候,群众要的不是‘说法’,而是‘被听见’。”调解员的“共情式倾听”,让法理与情理在沟通中自然融合。
庙沟镇双喜村“喜之源”文化广场的“调解情景剧”总在傍晚开演。真实案例改编的小品里,荣获“全市品牌调解室”的李光志调解室老李本色出演,劝和因林地纠纷反目的张家兄弟:“你爹临终前抓着你的手说‘兄弟齐心’,这山林分界桩歪了能挪,人心歪了咋补?”饰演哥哥的村民突然抹泪,台下100多名观众中传来抽噎声。这种“沉浸式普法”在全县已办30余场,让全县调解成功率从85%升至99.5%。探索创新的“道德银行”在回龙镇双龙村运行三年,村民刘婶调解完赡养纠纷,存折上新增10个积分:“攒够50分能换米面油,还能上村口的红榜呢!”积分制激活了名“编外调解员”,家庭矛盾调解协议履行率达98%。
数字赋能的“新图景”,勾勒主动创稳的智慧路径
高峰镇渔坪村的“和谐大院”里,20盏台灯在圆桌上围成光圈。“商洛好人”刘家学举着“发言牌”说:“停车位划在化粪池旁不合理!”村党支部书记兼调委会主任张福成盯着手机计时:“还有1分钟,您说完换隔壁王大姐。”这种“微议事”模式解决300余件民生事,群众参与率从40%跃升至85%。镇安的基层治理智慧,显示在2978名片长掌上通手机APP里,化解在1059个调解小组中,每个微片区的“调解三人组”(党员+乡贤+法律明白人)随时响应。2024年以来的人民调解数据显示,占比64%的邻里纠纷、损害赔偿和山林土地三类高频纠纷全部化解在基层一线,真正实现“小事不出组、大事不出村”,让“枫桥经验”在秦岭南麓有了新注脚。
从田埂上的“亲情牌”到APP里的“数据流”,从银发调解员的“五心工作法”到村民自编的普法顺口溜,镇安的“星火工程”早已超越调解本身。它是党员干部蹲下来倾听的身影,是群众从“观望者”变成“参与者”的转变,更是自治、法治、德治在山乡大地的生动实践。当千万个“老卢”“老李”的足迹连成光网,照见的不仅是基层治理的现代化路径,更是“以人民为中心”的初心在每个山旮旯里的温暖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