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鲁台,坐落在燕伋故里千阳县。
山塬舒展,视野豁朗。广场上,门楼典雅简洁,燕伋雕像昂首凝神,一脸赤诚,一眼千年,可见当年一腔孤勇。这位西北大地上孔子唯一的贤徒,是西府人永远的骄傲。塑像神情端庄和蔼,仿佛有话要说,却欲言又止。凝神夫子容颜,我心中疑惑终又惑而不惑。
广场后有先生当年设立的书坛,窑洞壁画展陈燕伋故事,塑像还原授课场景,惟妙惟肖。各种景观陈设与文史记载无二。此行,只为登临望鲁台;抚摸百师墙,拾级而上便是望鲁台。下方上圆,形似土丘,看似平淡无奇,但了解了他的故事,你会感到他的厚重足以让人震撼。
孔子在东鲁设教,燕伋生于西垂秦地,行旅艰难的春秋时代,燕伋何以师从孔子、三次赴鲁?这等眼光境界、胆气毅力,能有几人?燕伋为念师恩,以衣襟撩土垫足望鲁,筑起一座高台,这般赤诚能有几人?
遥遥古丝路,潺潺千河水。两千多年前,齐鲁大地诞生了一位伟大人物,他编纂《春秋》,修订“五经”,创办私学,打破传统贵族教育。记录他和弟子言行的《论语》,成为千古圣贤书,对后世影响深远。他,就是万世师表的孔子。春秋时期,孔子在山东曲阜办学。燕伋的父亲很早就想让儿子随孔子求学,因燕伋年幼没能成行。燕伋二十岁时,父母相继过世。二十二岁那年,燕伋遵从父亲遗愿,风雨兼程,负笈千里赴山东曲阜拜师求学。燕伋先后三次赴鲁,随孔子周游列国,把孔子学说带回秦地,也将周秦文化传播到东方,成为孔门七十二贤之一。
第一次赴鲁,燕伋在孔子门下读书,随孔子周游考察。二十七岁,燕伋回归故里,不想他的第一个儿子却夭折。八年耕读生活,燕伋又有了两个儿子;三十五岁的他再次赴鲁追随孔子,一去又是五年。抚养幼子的责任全落在妻子身上。妻子承受了多少艰辛,孩子缺失了多少父爱?为人父母者都可想象。不惑之年,燕伋重回故里,在家乡渔阳设坛教书18年,苦读求索,传道授业,开西秦设馆教学之先河,让来自鲁国的熏风给西秦土地播下仁爱的种子。
当时的秦国轻文重武,后来始皇的焚书坑儒可见一斑。燕伋设教十八年,内忧外患,定然负重累累,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不熄的信仰。40至58岁设教渔阳,燕伋一直思念着恩师孔子。他登上裴家台崖顶,朝着鲁国方向临风而立,极目远眺,排遣思念之情。苍莽的北台岭挡住了视线,燕伋就用衣襟撩土垫足,遥望鲁国,这枯燥繁琐的重复劳动,成了每天的必修课,日不间断。十八年如一日,这种仪式感抵御着各种惶惑、苦楚和诱惑,让燕伋坚守小院书卷,意如磐石。十八年衣襟撩土,筑成望鲁台,聚土成丘,聚思成铭,让世人见识了一种旷世高古的心灵高度。
公元前483年,孔子之子孔鲤去世,58岁的燕伋赴鲁吊唁。燕伋服侍恩师不离左右,与颜回、子游、子夏等人协助孔子修订“诗、书、礼、乐、易”五部经书。燕伋担心孔子老来丧子、悲痛孤独,留下服侍恩师四年;正打算返回,孔子去世了。燕伋与众同学办了丧事,又为恩师戴孝守灵三年。燕伋再回故里,已65岁,回乡一年即病故。燕伋的尊师壮举,怕是空前绝后了。
两千年沧海桑田,这座十多米高的土台依然保存完好。拾级而上,想着脚下每一撮泥土都是先贤的血汗,不觉小心翼翼起来。一步一个脚印平稳踏实,终于登上望鲁台。循着千年前燕伋眺望东鲁的视线,遥想当年那个丰神俊逸的书生,那一双智慧深邃、执着深情的眼眸,不觉心头震颤。
燕伋虔诚忠厚,很受孔子赏识。燕伋赴鲁求学,用父亲手制的扁担挑着书籍行李跋山涉水,随孔子游历。燕伋返秦时,孔子在扁担上亲题“铁扁担”,何尝不是褒奖燕伋铁肩担道义呢!在鲁从学十余载,随孔子走南闯北,参与《论语》编撰,自己却未留只言片语,自甘埋没,何等淡泊!
极目远眺,千陇山脉茫茫。当年的燕伋看见鲁国了吗?其实,这何尝不是精神的仰望。秦鲁四千里之遥,山林水泽,千难万险,燕伋义无反顾。他谦虚诚厚,深得孔子亲传。归里后坚守书香,秉承师志渔阳设教,为念师恩撩土筑台。燕伋求学之志、设教之功、尊师之举,感天动地。望鲁台,凝结着燕伋念师敬师的真情和心血,也汇集世间美善。

满怀虔诚,用脚步丈量着望鲁台的高度,燕伋呕心沥血尊师重道的故事让人感慨、动容。夫子圣境,春秋遗风,颇有几分古香古色,仿佛跌进一个清朴的梦境。两千年前,青铜编钟的乐声和渔阳学子的书声依稀响在耳畔,一袭长袍的燕伋,正与学生抑扬顿挫地吟诵。先生手执诗卷,衣袂凌风;时而仰天长叹,泪湿青衫。少年书生直到须发花白,始终目光炯炯。(赵玲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