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杨金霞
前天有事回了趟老家,沿途大片荒芜的庄稼地,让我愕然了!“过去既就是在冬天,一眼望去,庄稼地也如裹着绿袍似的,现今怎么如乞丐一样,衣服都褴褛了?”我望着庄稼地自言自语。
徘徊在庄稼地畔,面对庄稼地那一块接一块裸露的褐色肌肤,和经秋风和霜雪萧杀后,如残兵败将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玉米杆,一种莫名的惆怅袭上心头。
我站在庄稼地畔多久了,没有人知道的,而我在庄稼地畔想着什么,我是知道的。我是想寻觅曾今将庄稼地视为宝贝的父辈们的足迹,我是想倾听庄稼地里曾今的人欢马叫,我是想抚摸庄稼那茁壮的禾苗,我是想看看庄稼地那曾经浓得化不开的绿啊!
可惜,他们不见了。我的面前除了满目的萧索,就只剩下耳畔呼呼的寒风和几只乌鸦枯燥的“呱—呱”声了。我的脑海像过电影似在极力搜寻着关于庄稼地的记忆,关于庄稼地的声音,关于庄稼地的颜色。因为,作为庄稼人的孩子,我今辈子都爱听庄稼地的声音,喜欢庄稼地的颜色。我牢牢记住了父辈们在庄稼地里流下的辛勤汗水,我踏惯了父辈们在庄稼地里留下的艰辛足迹,我在庄稼地里目睹了父辈们脸上的道道沟壑,我在庄稼地里读懂了父辈们的重重教诲。庄稼地不同季节的风采和韵味已印入了我的大脑、植入到我的骨髓。无论何时,只要我一想起庄稼地、看见庄稼地,我的脑海立马就像密码被激活一样活跃无比,生长在记忆里的庄稼就瞬间翻腾了起来,换了衣裳,换了姿态,甚至换了精神。
我不能忘记,春风中,大片庄稼地犹如油画似的绿意盎然,庄稼人赶着牲口春耕的声音、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合着“嘟嘟嘟”的柳笛声荡漾在庄稼地的上空,惹得小燕子、花蝴蝶也像喝醉酒似在庄稼地里载歌载舞、上下翻飞。就连地畔忙着吃草的牛儿、羊儿也会被庄稼地里的热闹景象感染得“哞—哞—哞”“咩—咩—咩”。
我不能忘记,炎炎烈日下,在布谷鸟的声声伴奏中,庄稼地那大片大片高贵的金黄。那金黄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,是那样的大气,那样的诱人,那样的荡气回肠。而在这醉人的金黄中,一群群庄稼人挥舞着镰刀,面容是那样的从容,背影是那样的伟岸,步伐是那样的坚毅,惹得住着拐杖的老人、蹒跚学步的孩子也喜欢在这片金黄中不惜余力。就是在这一望无际的金黄中,我记住了父辈们教给我的“麦黄麦黄,秀女下房”的农家谚语。
我不能忘记,天高云淡的秋日里,庄稼地又会换上她五彩斑斓的嫁衣,黄的玉米,红的高粱,绿的蔬菜又使庄稼地成了欢乐的海洋。蓝天下,拖拉机的“吐吐”声,耕牛的“哞哞”声,庄稼人的吆喝声又汇成了一曲曲无与伦比的天籁响彻田野,使得南飞的大雁也时不时驻足观望,“咕呱—咕呱”的歌声好像在诉说,不愿离去!
我更不能忘记,寒冬腊月,几场落雪又使广袤无垠的庄稼地变成白雪皑皑的童话世界。此时的庄稼人又会满脸乐呵呵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叹:瑞雪兆丰年!此时的庄稼地看似一派庄严肃穆,但她却在默默孕育着来年庄稼人的希冀。你听,那“滋滋滋”的,是冰雪融化的声音;那“咕咕咕”的,是麦苗躺在棉被下大口喝水的声音;那“唰唰唰”的,是庄稼人施肥的声音;那“喳喳喳”的,是花喜鹊在向庄稼人预报来年丰收的喜讯。反正,在我的记忆中,庄稼地永远如雍容华贵的新娘,随着四季更迭,在不停变换着她秀美的容颜和华丽的衣裳。
可如今在我眼中,庄稼地怎么变得如此老气横秋,如此邋里邋遢,难道庄稼地也如人一样变老了吗?
记得上次秋天回老家,就被沿途庄稼地那一片片未耕的麦茬和被烧焦的土地震撼了,那零星间隔其中宛如窄窄带子似的玉米地,在它该有的季节里反倒成了点缀。我不由感慨,难道在我记忆中,那曾今密不透风、漫无边际的玉米地只成了我魂牵梦萦的回忆么?
“呱—呱—呱”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,悲戚的叫声划破了旷野的寂寞,哦!我明白了,曾今视庄稼地为生命的庄稼人老的老了,走的走了,年轻的庄稼人都到外面谋生去了,只剩这亘古不变的庄稼地像失了魂似,在一年年守候着这种荒芜和孤寂。
我的眼圈湿润了,庄稼地里父辈们亲切的话语、伙伴们你追我赶的打闹嬉戏再次萦绕耳畔,我不由得从心底里呐喊:“啊!庄稼地,你何时才能回到我这个庄稼人孩子记忆中的模样?”
回答我的,除了呼呼的风声,就是眼前那一大片依然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残枝败叶。此时的我,仿佛触摸到了庄稼地的战栗,仿佛看见了庄稼的泪水,仿佛听到了庄稼地那深藏心底的呼唤。
啊!我心中的庄稼地。
作者简介:
杨金霞,陕西陇县人,副主任护师,执业中药师,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,宝鸡散文家协会会员,陇县作家协会会员,有多篇散文发表。曾参与《陇州传统民俗》的编纂,作品收录于《陇州地名故事》《陇州文化密码》等书籍。